白宮幕僚稱特朗普與特工爭執激烈，暴亂當天欲搶方向盤

當地時間6月28日下午，美國國會眾議院調查2021年1月6日國會山暴亂事件的特別委員會舉行臨時公開聽證會。特朗普時期的原白宮幕僚長馬克·梅多斯（Mark Meadows）的長期助手卡西迪·哈欽森（Cassidy Hutchinson）出席作證。

　　這是該委員會近期舉行的一系列公開聽證會上，首位公開出席作證的特朗普白宮幕僚。

　　現年26歲的哈欽森披露說，2020年大選后數周期間，特朗普深受“大選存在舞弊”的陰謀論影響，不愿接受其輸掉選舉、即將卸任的事實，以至于時任美國司法部長威廉·巴爾（William Barr）于2020年12月公開宣布“并無證據表明存在大規模選舉舞弊”，此后便決定辭職。當時，正在白宮西翼餐廳吃午餐的特朗普得知作為自己閣員的巴爾，公開否認選舉中存在大規模舞弊的公開表態后，憤怒地將餐盤摔到墻上，餐盤摔碎，墻上還留下了醬汁痕跡。

　　哈欽森還說，胡亂摔東西或掀翻桌布，是特朗普發怒時的常見行為。

　　哈欽森更在這場聽證會上講述了一系列2021年1月6日國會山暴亂前后她親見親聞，或聽說而來的特朗普言行。

　　根據哈欽森的說法，早在1月6日之前，白宮就已有許多幕僚擔憂特朗普可能正犯下妨害司法、阻撓國會程序等違法行為。

　　當時，特朗普不斷試圖聯系和試圖施壓州級官員和國會內的共和黨議員，要求他們拒絕認證來自搖擺州的選舉人票，甚至在一次電話會議中，直接要求共和黨籍的佐治亞州州務卿拉芬斯伯格（Bratt Raffensperger）為他“找出11780張選票”，使自己能在佐治亞州“翻盤”。

　　而在1月6日當天，哈欽森說，在首都華盛頓舉行的支持特朗普連任，并傳播“大選舞弊”陰謀論的集會上，特朗普因擔心白宮前的這場集會規模看起來不夠宏大，要求特勤局人員撤除集會場地外立起的欄桿──哈欽森說，即使特朗普明知場外許多人有意在當天實施暴力，并攜帶有槍支、刀具、長矛等武器，因而無法通過設有金屬探測器的關卡，他仍然要求特勤局撤除欄桿。

　　哈欽森稱，特朗普當時對身邊的特勤局特工夾雜粗話地說：“他們不是來傷害我的。把那些金屬探測器拿掉。讓我的人進來。他們可以從這里向國會山前進。”

　　特勤局（Secret Service）是美國國土安全部下轄的，負責保障包括美國正副總統及其家人，和到訪美國的外國首腦在內的高級別領導人的特工機構。

　　哈欽森在聽證會上作證的說法傳出后，特勤局發言人對媒體表示：“我們從未，也絕不會聽從被保護人的要求，去違反那些（安保）原則。我們是不會這么做的。”

　　哈欽森還聲稱，她從白宮同僚處聽聞，特朗普在1月6日當天近午對白宮前的支持者集會發表演說后，在準備乘車返回白宮西廂時，特朗普一直極力要求司機改道前往國會山，以加入自己正在朝國會山方向涌去的支持者。

　　在被特勤人員拒絕后，特朗普甚至一度試圖搶奪身為特勤局特工的司機手中的方向盤。

　　哈欽森稱，她從其他安全官員處聽說，特朗普在要求座車把自己載往國會山遭拒絕后，甚至直接從后座撲向前排，伸出一只手試圖爭奪方向盤，另一只手則想壓制當時負責開車的司機和特工Robert Engel，導致這名負責駕車的資深特工必須抓住特朗普的手臂，并正告特朗普“總統先生，你必須把你的手從方向盤上拿開。我們要回西廂，我們不去國會山”。

　　不過，特勤局官員回應哈欽森的說法稱，當時并無特朗普搶奪方向盤的事件發生。特勤局還表示，當事特工將會在近期出席1月6日調查委員會的公開聽證會，以澄清實情。

　　在美國國會出席作證時，證人需宣誓承諾證言的真實性，說謊將面臨被以偽證罪追究的潛在刑事風險。

　　根據哈欽森的敘述，1月6日當早，當有參加集會的特朗普支持群眾開始沖擊國會山的警戒線，乃至于攻入國會建筑群時，時任白宮法律顧問西波羅訥（Pat A. Cipollone）急忙沖進白宮幕僚長梅多斯的辦公室，要求采取行動。作為梅多斯助理的哈欽森當時正在辦公室內。

　　西波羅訥當時對梅多斯說：“馬克，我們必須做點什么。那群人正在按字面意義上地呼吁把副總統(彭斯)絞死！”

　　然而梅多斯卻回答道：“你聽見過他（指特朗普）說的話了，帕特，他認為麥克（指副總統麥克·彭斯）是自找的。他不覺得他們做錯了什么。”

　　負責在國會主持清點各州選舉人票程序的時任美國副總統彭斯，當時拒絕了特朗普關于拒絕或延后舉行點票認證程序的要求。

　　在1月6日國會清點選舉人票證書、走完確認民主黨候選人拜登當選的最后一個環節之前，彭斯曾遭到特朗普公開和私下的反復施壓。特朗普甚至曾稱彭斯有權力宣布不同的選舉結果。

　　然而，在國會計票程序于1月6日下午1時開始的前一小時，彭斯本人發布了一份長達兩頁的聲明，歷數美國憲法、其他選舉法律和美國歷史等權威來源，表示自己按制度主持清點選舉人票這一國會議事環節，只是謹遵法律設定的職責范疇，“如果要對選舉人票進行任何調查或者判斷，必須由國會兩院來完成”。

　　據多家媒體報道，當時沖擊國會山的暴亂群眾，大多對正在主持國會認證各州選舉人票程序的時任副總統彭斯極為不滿，甚至喊出“絞死麥克·彭斯”的口號。

　　在已有人沖破警方防線進入國會建筑內時，特朗普還發布了一條推文，抨擊彭斯未能聽從他的要求，單方面拒絕認證“有爭議的”州的選舉人票。

　　根據美國國會的1月6日調查委員會早前披露的視頻證據，在現場的一片混亂中，被特勤局警衛簇擁著離開眾議院議事廳的彭斯，一度距離暴亂人群僅有40英尺（約12米）。

　　特朗普最終在推特上發布視頻，呼吁他的支持者“保持和平”、離開國會山。

　　而哈欽森說，特朗普的這一決定，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其內閣成員在暴亂發生后，開始私下討論援引聯邦憲法第25修正案，剝奪特朗普的權力，由彭斯代行美國總統職權的可行性。

　　美國聯邦憲法第25修正案第四款規定，凡當副總統和行政各部長官或國會以法律設立的其他機構成員的多數，向參議院臨時議長和眾議院議長提交書面聲明，認定美國總統不能夠履行總統職務的權力和責任時，副總統應立即作為代理總統承擔總統職務的權力和責任。

　　在2021年1月6日國會山暴亂后的幾日中，哈欽森聲稱，特朗普的個人律師、前紐約市長朱利安尼（Rudolph Giuliani）和白宮幕僚長梅多斯都曾試圖尋求特朗普在卸任前給予他們以特赦，從而保護他們免受刑事追究。不過，特朗普并未為二人發出赦免令。

　　據哈欽森的證詞，白宮法律顧問西波羅訥也曾憂心忡忡地說：“我們會被（司法部門）以所有能想象到的罪名起訴。”

　　哈欽森的證詞引起美國各界的高度關注，不但因為她的證言內容本身，還與特朗普在阻止其前幕僚出席國會作證中扮演何種角色有關。

　　1月6日事件調查委員會主席、來自密西西比州的民主黨眾議員本尼·湯普森（Bennie Thmpson）在聽證會結尾說，他鼓勵所有曾為特朗普工作的人士前來作證，無論是由于回憶起了更多相關事實，還是被哈欽森鼓舞了勇氣，抑或是想要澄清事實細節。

　　調查委員會副主席、來自懷俄明州的共和黨眾議員麗茲·切尼（Liz Cheney）則朗讀了兩名證人的書面證詞，披露特朗普的親信曾試圖對他們施壓，促其不要與國會的調查委員會合作。

　　其中一名證人說，有一位特朗普的盟友告訴他/她（切尼沒有公布證人的具體身份），特朗普“正在想著你，他知道你是忠誠的，當輪到你的時候，你會做正確的事情。”

　　切尼暗示說，這些帶有施壓意涵的證詞，為特朗普及其親信增添了又一潛在的法律責任──即他們可能涉及干擾證人（tamper with witnesses）和妨礙國會委員會調查工作等罪行。

　　在本次聽證會之前，眾議院的1月6日調查委員會已舉行過五次公開聽證會，本周原本未有任何聽證會安排。

　　據《紐約時報》等媒體報道，在本次公開作證之前，哈欽森已參與了委員會的四次閉門聽證會。委員會成員認為，哈欽森的證詞對于公眾利益極度重要，應盡快公開，但同時亦擔憂哈欽森的人身安全，因此直到6月27日才宣布了隔日的聽證會安排。

　　本次聽證會的指控“靶心”──前總統特朗普很快對哈欽森的證詞做出了回應。

　　在特朗普的個人社交網站“真相社交”（Truth Social）上，特朗普發帖稱，自己幾乎不認識哈欽森，只知道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和‘泄密者’”。

　　哈欽森曾在特朗普手下的立法事務辦公室任職。過去，特朗普也曾在多次在曝出丑聞時，聲稱不認識曾與他共事的當事人。

　　特朗普推測說，哈欽森曾與其他人一同請求到佛羅里達州棕櫚灘的特朗普私人莊園“海湖莊園”（Mar-a-Lago）拜訪他，但被拒絕，因此懷恨在心，“編造”出對他不利的故事。

　　特朗普強調，他從未抱怨過1月6日集會的人群規模不夠多；從未說過彭斯應該被絞死；也從未試圖搶奪自己座駕司機的方向盤。特朗普說，這些“虛假的故事”十分“惡心而騙人，就和這個‘非特別’委員會（unselect committee）本身一樣”。

　　但兩名曾在特朗普白宮內任職的人士公開表示，他們相信哈欽森的證詞。

　　曾于2019年1月至2020年3月擔任白宮代理幕僚長的麥克·馬瓦尼（Mike Malvaney）在推特上預測道，接下來包括梅多斯在內的許多前白宮高級幕僚也會出面作證，因為“這（指哈欽森的證詞）是非常爆炸性的東西。如果哈欽森是編的，那他們就得出面說出來。如果她沒有編造，那他們就必須（與委員會）合作。我認識她。我不認為她在說謊。”

　　曾于2019年6月至2021年1月擔任白宮副新聞秘書的色拉·馬修斯（Sarah Matthews）則發推說：“任何貶低卡西迪·哈欽森的角色或她在白宮西翼人脈的人，要么是不懂得特朗普的白宮是如何運作的，要么就是害怕這份證詞的沖擊力，因此試圖詆毀她。”

　　負責調查國會山騷亂事件的眾議院特別委員會去年7月1日由眾議院投票決定設立，共有9名成員，包括7名民主黨人和2名共和黨人。

　　截至今年5月，特別委員會已經就騷亂調查了超過1000人。2022年6月9日，特別委員會舉行首場聽證會。根據計劃，委員會共將舉行六場聽證會，其中最后一場將于7月舉行。不過，最新的臨時聽證會在一定程度上打亂了原定計劃。

　　此前，共和黨籍的特別委員會副主席切尼在美國媒體NBC采訪時曾表示，該委員會正在研究是否有可能對特朗普在國會山騷亂事件中的“嚴重失職”進行刑事追究。

　　6月12日，特別委員會宣布已經掌握充分證據，足以讓美國司法部考慮對特朗普提出刑事訴訟，罪名是試圖推翻2020年大選的結果，試圖“欺詐合眾國政府”（defraud the United States）。

　　分析人士認為，眾議院特別委員會對國會山騷亂的調查，是起訴特朗普“路線圖”的一部分，將為潛在的刑事起訴特朗普的可能性奠定基礎。

　　而哈欽森的最新證詞以及潛在的新證詞，或令特朗普距離刑事訴訟的法律風險更近一步。

　　不過，眾議院作為立法機關，并無權力直接對特朗普進行刑事起訴或定罪。對特朗普的刑事起訴，須由拜登政府的聯邦司法部提出。

　　要起訴一位在相當一部分保守派選民中仍極受歡迎、且有可能于2024年再度參選的前總統，在政治上極為敏感和困難。目前為止，拜登和司法部長加蘭（Merrick Garland）均未對此做出明確表態。

　　6月13日，在當天的例行記者會上，白宮新聞秘書卡里娜·讓-皮埃爾（Karine Jean-Pierre）表示，拜登政府會讓加蘭的司法部獨立做出決定，不會對他施加任何壓力。

　　這位白宮發言人還說，拜登會繼續支持眾議院1月6日調查委員會的工作。

　　同日，加蘭在美國司法部的記者會上說，他和負責起訴1月6日暴亂相關罪行的檢察官都會“觀看（1月6日委員會的）每一場聽證會”。